封面題圖｜《霧水總統(tǒng)》

文｜風馬牛 （微信公眾號：馮侖風馬牛）

有人說， 5G 的故事一開始，就是一場中歐爭霸賽。頭部玩家有 4 個，華為、中興、諾基亞和愛立信，旁邊還有三星躍躍欲試卻不得其門。華為和中興，大家都很熟悉，諾基亞曾是很多人的手機啟蒙者，雖然在智能手機時代突然敗落，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，重回通信賽場也不足為奇，唯獨愛立信有些面生。

在功能機時代，愛立信曾聯(lián)合索尼，想圍堵諾基亞，二者明爭暗斗，最終卻被蘋果和谷歌一鍋端了。此后諾基亞手機部門賣身微軟，愛立信深陷虧損泥淖，這兩個來自北歐的難兄難弟各自貓冬。

這一次，愛立信為什么能在 5G 盛宴里分得一杯羹呢？

愛立信曾有一個外號，「諾基亞的影子敵人」。事實上，當愛立信穿梭在熱帶雨林和宮殿樓宇之間架設電話系統(tǒng)的時候，諾基亞還蝸居在芬蘭的諾基亞河畔，折騰著橡膠、木材和衛(wèi)生紙呢。

1878 年，瑞典人拉斯·馬格努斯·愛立信造出了自己的第一部電話，由此帶領愛立信公司走進了人類通信史。不過，正如瑞典這個名字是從荷蘭語中借來的一樣，愛立信的第一部電話，也是從別的公司技術中「借」來的。

此前，拉斯·馬格努斯·愛立信只是一個匠人，一邊做著樂器，一邊修理電報機。這一年，當?shù)仉娦派涛兴?，調(diào)校一批美國進口的貝爾公司的電話，他受此啟發(fā)，自費購進了德國西門子的電話，幾經(jīng)研究，終于自己琢磨出了生產(chǎn)電話的技術。

令拉斯·馬格努斯·愛立信尷尬的是，當時貝爾公司買下了瑞典首都最大的電話網(wǎng)絡，壟斷了首都市場，他的電話做出來也無處可賣，只能賣到市郊和其它國家。誤打誤撞，愛立信還沒在本地做成生意，就先成了一個做出口貿(mào)易的公司。

雖然入門技術是「借鑒」而來的，但作為一個匠人，拉斯·馬格努斯·愛立信還是對技術非常執(zhí)著。做好電話不算完，為了能保證電話正常使用，愛立信立馬開始研究怎么讓多臺電話同時接通，很快就弄出了多交換臺手搖發(fā)動機。這種對技術的癡迷為愛立信贏得了很多市場。

1892 年，愛立信成為第一個進入中國的外國通信公司，為中國提供了 2000 部長得很像咖啡研磨機的電話。不久，挪威、俄羅斯也紛紛用上了愛立信的電話。就連瑞典本土，也有電信公司嫌貝爾公司售價太高，找來與愛立信合作，重建了一個電話網(wǎng)絡。

做得了樂器，也做得了電話的拉斯·馬格努斯·愛立信

當愛立信邁進 20 世紀時，公司已經(jīng)在全球擁有了 1000 多名員工，生產(chǎn)了 50000 部電話，成為全球最大的電信公司之一。1916 年，愛立信在天寒地凍的莫斯科，架設了一個能同時接駁 60000 臺電話的交換機，這在歷史上絕無僅有。在這樣的技術對照下，昔日的老大哥貝爾公司黯然失色。

在整個 20 世紀上半葉，無數(shù)企業(yè)因為兩次世界大戰(zhàn)而陷入危機，甚至破產(chǎn)，但令人稱奇的是，愛立信不僅毫發(fā)無損，甚至于在戰(zhàn)爭結束之后，無需營銷，通信訂單便滾滾而來。

造成這種奇特現(xiàn)象的原因有二，其一，瑞典作為中立國，在戰(zhàn)爭中毫發(fā)無傷，其二，愛立信除了技術出名，更出名的是它選擇客戶的標準。有一位愛立信高管曾感嘆過，「我們好像只有 76 個客戶，但這些客戶全都是一個個的國家。」作為提供基礎電信服務的公司，愛立信抓牢了大客戶，當這些國家擺脫戰(zhàn)爭、重建家園時，自然接到了無數(shù)訂單。

早期愛立信接線員

不過，自成立以來一直順風順水的愛立信，卻在北歐鄰居那里碰上了釘子。

1973 年，摩托羅拉推出了世界上第一款便攜移動電話的原型機 Dyna TAC ，這款手機的鼻祖重約一公斤，相當于半塊板磚。這半塊板磚的威力不僅在于防身，更在于打破原本的室內(nèi)和車載便攜電話市場，堆砌出一個完全不同的無線通信市場。

12 年后，摩托羅拉推出首款商用便攜式移動電話 Motorola Dyna TAC 8000 X，售價 3995 美元，通信費用另算。來自芬蘭的諾基亞聞風而動， 1992 年，推出首款量產(chǎn) GSM 手機 Nokia 1011 。

相比之下，盡管提前一年，愛立信便已經(jīng)推出了 GSM 手機，但這種創(chuàng)新卻顯得「為了創(chuàng)新而創(chuàng)新」，全公司上下仍然心系電話系統(tǒng)，這款 GSM 手機像是一張自我證明的獎狀，貼在門面上，倨傲地將 GSM 手機商用的先機拒之門外。

從 1991 年到 2000 年，全球移動電話的用戶數(shù)量從 6200 萬猛增到 4.02 億。等到愛立信終于愿意分出精力進入手機市場，諾基亞已經(jīng)用清湯寡水的直板手機，在全球市場四處出擊。

這一次被諾基亞盯上的，不是老家歐洲大陸，也不是摩托羅拉的大本營美國，而是愛立信 100 年前就已經(jīng)標記的中國市場。諾基亞并不愿意和愛立信正面交鋒，和愛立信喜歡抓牢大客戶不同，諾基亞走的是「群眾路線」，從芬蘭講究實用的群眾中來，到中國渴望新時代的群眾中去。

在新世紀的鐘聲敲響前，中國手機市場群雄逐鹿，破釜沉舟的諾基亞、堅持格調(diào)的摩托羅拉、猶猶豫豫的愛立信三方混戰(zhàn)，華強北和一干國產(chǎn)手機品牌悄然崛起。短短幾年內(nèi)，手機價格腰斬，普及型手機降價多達 4000 元。

1998 年，硝煙散去，中國一躍成為繼美、日之后的世界第三大移動電話國家，諾基亞拿下了中國市場這張護身符，從此進入長達 14 年全球銷量第一的巔峰時期。

這時的愛立信，盡管拿下了一部分 3G 移動通信系統(tǒng)的市場份額，卻在手機市場份額從 18% 降到 5% ，猶猶豫豫，失了成為手機巨頭的先機。

愛立信和諾基亞的故事是北歐五國相愛相殺的縮影

21 世紀的頭 10 年，愛立信與諾基亞的地位幾經(jīng)調(diào)轉(zhuǎn)。

諾基亞原本在 1990 年瀕臨破產(chǎn)，卻因孤注一擲押中手機市場而翻身，相對應地，愛立信失去了手機市場的先機，只好和索尼合伙，成立索尼愛立信品牌重新殺回手機市場。另一方面，全球IT泡沫破裂，通信業(yè)滑入低谷，愛立信引以為傲的傳統(tǒng)業(yè)務也陷入困境。

但很快，蘋果推出了 Iphone 3G ，IOS 2x 版正式提供全球語言，谷歌緊隨其后，推出開源系統(tǒng)安卓，開啟智能手機圍剿功能機的時代。這又是一個來自域外者的挑戰(zhàn)。雖然早前愛立信已經(jīng)拿出了智能手機鼻祖，能運行塞班系統(tǒng)的愛立信 R380 ，但和之前面對功能機的挑戰(zhàn)一樣，愛立信再次因為猶豫不決的態(tài)度失敗了。

2012 年，愛立信把索尼-愛立信品牌的股份悉數(shù)賣給索尼，徹底退出手機市場，專注于 3G 和 4G LTE 網(wǎng)絡運營服務。也是在這一年，諾基亞失去了全球手機市場份額第一的榮譽，大廈之傾，也只在倏忽間。

與面對新產(chǎn)品的猶豫不決相比，愛立信對技術的熱情倒是一如既往。雖然在手機市場敗北，但愛立信仍然擁有著全球 40% 的 3G WCDMA 市場份額，在制定 4G LTE 標準時，愛立信也是主要的制定者之一。

2007 年，土耳其數(shù)學教授 Erdal Ar?kan 發(fā)表了一篇論文，提及 5G 的技術來源，此后各大通信設備商窮盡心力，都試圖跑到世界的最前列。愛立信也不外如是， 2014 年，愛立信率先推出全球首臺 5G 移動終端原型。2017 年，愛立信又推出了自己的 5G 平臺。

到目前為止，在全球率先投入運營的 35 張 5G 商用網(wǎng)絡中，愛立信已經(jīng)為其中 21 張?zhí)峁┝嗽O備，其中包括和韓國電信的合作、在弗勞恩霍夫研究所降低生產(chǎn)中的技術延遲，以及在 2019 年卡塔爾阿米爾杯足球聯(lián)賽中的應用，可以說 5G 在工業(yè)、生活、娛樂方面的應用，愛立信都已經(jīng)亮出了漂亮的答卷。

今年 6 月，愛立信曾發(fā)布過一份報告，稱等到 2024 年底，全球 5G 用戶數(shù)量將達到 19 億，其中 35％ 的流量將由 5G 網(wǎng)絡承載，該技術將覆蓋全球 65％ 的人口。

5G 的萬億級市場，媒體已渲染許久了，和大家的熱情期待一樣，愛立信也把 5G 作為當下的重中之重。以往兩次錯失良機，這一次，愛立信學乖了。

9 月 17 日，愛立信耗時 18 個月改造的南京移動通信工廠投入運行。在這座新工廠里，愛立信安裝了首條模塊化設計的 5G 無線自動裝配線，以及使用蜂窩物聯(lián)網(wǎng)技術的自動報警系統(tǒng)，力求秀出自己在 「5G+AI+物聯(lián)網(wǎng)」領域的肌肉。

愛立信已經(jīng)「俘獲」的各國運營商

如此雄心勃勃之下，也藏著愛立信孤注一擲的決然：今年第 2 季度，愛立信營收 548 億瑞典克朗（約 400.5 億人民幣），凈利潤 18 億瑞典克朗（約 13.2 億人民幣），要知道，去年同期為凈虧損 18 億瑞典克朗。從凈虧損 18 億到凈利潤 18 億，不止是大規(guī)模裁員調(diào)整架構的功勞，更多的是在 5G 商用元年，對往期投資的回報。

不過，愛立信的考驗遠遠沒有結束。在全球市場上，愛立信的優(yōu)勢地區(qū)僅有北美，尤其是美國，而在廣大的歐洲、中東和非洲市場，愛立信的優(yōu)勢遠遠不及諾基亞、華為和中興。

另外，由于參與了 4G 標準的制定，愛立信的 5G 技術難免對 4G 有路徑依賴，更看重從 4G 到 5G的過渡。愛立信本來在中國的 4G 就處于劣勢，相對于在 5G 技術上另起爐灶的本土友商，愛立信在中國的 5G 市場也難免受限。

5G 的重要性已經(jīng)被科普太多了，這種高速度、大容量、低時延的數(shù)據(jù)傳輸，不僅僅是能讓大家云游戲、云視頻，更重要的是，它激活了企業(yè)級市場，為「AI+物聯(lián)網(wǎng)」提供了可能。

正如愛立信自己所介紹的那樣，在弗勞恩霍夫研究所， 5G 能讓噴氣發(fā)動機里的葉片制造延遲低于 1 毫秒，僅僅這毫秒之差，每年就能節(jié)省 3000 萬到 4000 萬歐元的不良品成本。

不論愛立信能在這場 5G 盛宴中搶到幾分，在此前改變整個世界的百年通信風云里，它都是當之無愧的頭號玩家。從 1876 年到 2019 年，從電報、電話到手機，愛立信經(jīng)歷了通信業(yè)從 1G 到 5G 的發(fā)展歷程，與其說它是諾基亞的「影子敵人」，倒不如說，它是當下所有通信商的影子對手。

以史為鑒，可以知興替，時而看看影子，也能讓人生出「沒有什么不可替代」的危機感。有的人缺的是一口氣，而有的公司，缺的就是危機感。

參考資料：

世界網(wǎng)絡：移動通信發(fā)展史

雷震洲：全球電信業(yè)發(fā)展趨勢

張力：通信之美

新京報：不打價格戰(zhàn)，愛立信仍想謀求中國 5 G市場份額

財新：愛立信中國總裁：5 G共建共享的真正挑戰(zhàn)在運營

IEEEInformation Theory Society：Biographies of New AEs

Newsweek.com：Battle Of The Nordic Giants

Ericsson.com：5 G ultra-low latencypropels jet engine manufacturing

圖片來自網(wǎng)絡

本篇作者｜毛洪濤 主編｜王滔

編審｜陳潤江 顧問｜王淑琪